采绿聆青音

梦里不知身是客,碧海青天夜夜心
愿世界对你温柔相待 - 徐梦圆

風籟:

种田文:不期而遇(上)


读书的时候,展昭学英文倒是学得很勤快。不过,却从未料到会因为姐姐突然变动工作的关系,便将他直接带入到了美国人的世界之中。时光匆匆流逝,展昭一回神,猛地发现自己已不知不觉地度过了约略五百几十天的异乡生活。在这一段时间里,他不断发现到周围环境当中出现的奇妙点,也毫不停歇地受教着各种事情在发展过程内,所透露的诸般细节而致给予于他的那一些别样的感念。当然,能够造就出不同况味的主要原因,除了他国的风情与众不同以外,绝大部分的关键要归于他在此期间已跟着姐姐不得不数次搬家。可这一年临近年底之时,姐姐居然再次接到了旅居新西兰的工作安排,在那不久以后,不久便将从研究所毕业的展昭便被她拜托给了一家姓Smith的美国家庭寄住下来。然后向来热爱中华文化的Smith先生跟展昭进行了一次机缘巧合之下的深谈,在他看来,所谓的生活过日子,决计不能无一日不新,无一物不奇,否则哪有乐趣可言。




在听闻展昭正预备找工作这件事以后,他顺势提出可否就此聘请展昭作为专职指导他家四岁小儿子学习中文的老师。后来回想起来,展昭认为应该正是Smith先生表现出的那份热情触动了他当场应下这一份工作。当然,在此以后到底将如何去顺利胜任教外国友人学习中文的家教角色,有一部分国人自然是会主动站在教学便利的立场来看,甚至对于个别教师来说,更也就是单纯应卯了,不外写些个好懂的基础汉字或直接遵循对方的感受来上一点顺口简易的古诗、谚语。可展昭总觉得以他自己小时候学习的经验而言,事实并非如此。况且四岁小孩的适应力终归跟大人不同,完全应该拥有一个独属的多元学习体例。无论怎么说,小孩不爱读书,但起码也可以爱听好玩的故事。展昭明白自己的能力当然有限,但还是想望未来绘制出的蓝图不要距离那位受他之托的人——Smith先生本身的品味和志趣程度太远。

 

 

说来,Smith先生还当真是一个富有童趣又尚怀早旧情怀的美国男人。他常常喜欢给他的儿子播放自己小时候喜欢的动画《巴巴爸爸》,目的自然是试图以此来拉拢对方成为友军,从而博取这一股新生力量能够陪伴他一起参与到共同的爱好之中。然而,在Smith先生即将和妻子一起奔赴亚马逊丛林进行环境研究的前一个月,四岁的Peter至始至终只能将动画作品的主题曲滚瓜烂熟记牢心里,至于其他,父子之间的互动似乎仍没有获得多么突破性的进展。




在Smith夫妇走后,被他们委以重任授予监护人权利的展昭一度对自己这个不具体的身份有过一定的担忧甚至是怀疑的意味,可有意思的是从第二天早上起,Peter对他的称呼忽然就变成了爸比,这俨然属于一夜之间的巨变了。关于这一点,展昭全然无从得知其内在的具体内因——究竟是peter那颗小小的心灵里当真已开始消化了由他身兼老师和爸爸两种身份的现实,还是因为Peter从自己亲生父亲那儿得到的某些潜移默化的暗示所致。而且在此以前,展昭从来没有想过要怎么样当一个爸比。毕竟他还很年轻,连恋爱都没有过,更何来去考虑甚么婚姻和小孩呢?但Peter却并不肯改口,继续坚持称呼爸比,于是这令展昭蓦然感到了一种说不出来的感情缠绕心间,挥之不去。




他与peter彼此相处的时间已不算短了,倘若Peter这里是真心愿意接受他暂时来担任父亲角色的,他当然应该承担起责任了。何况,他一直对能够遇到Peter感到高兴,平常时不时便会将那些曾经被Peter在学习之中问起:“这是甚么字?”或者“这个字怎么写”的岁月拿来独自回味一番,然后暗暗发笑。所以,美好的记忆是如此值得深藏,绝不该像青春的小鸟一样一去不回。



在Peter未来的认字生涯里,展昭满心觉得还有很多能够提供给对方的装备得以分发。这样的小孩当然也有害羞的时刻了,而且他最为羞于出口的问题就是展昭会不会不欣赏他的学习表现,因为他很担心自己会给人留下笨拙的印象。只是这样的想法每每有呼之欲出的迹象,便会给他以不经意的方式又掩盖起来,于是那羞涩的一面慢慢退藏,最后继续深锁于幼小的心灵库房之中。展昭自然很快看出了他的心思,在一个阳光灿烂的中午,他明确而坦白地告诉这个孩子说:“我会永远记得和你在一起的那些许许多多转瞬即逝的时刻”。




尽管“转瞬即逝”这个词对于四岁的小孩而言未免还有些儿生涩难懂的味道,但Peter大致可以明白展昭的意思。但见他倏地睁大眼睛,开始兴奋的时候,红脸蛋上显然还带着另一点讨好般的期待。“所以爸比——我是不是学得还不够好呢?”


“并不是,Peter非常聪明。”



“我想爸比能够喜欢我。”



“爸比当然喜欢你,永远都喜欢。”展昭一句句地回答,对当时当刻有幸身在这样一个美好的处境里,自然而然地生出感动之情。因为当Peter这样的孩子会基于对世界的好奇、基于对他感情试探纯度的提升,又或是基于对彼此信任关系上的更多倚赖和耽溺而愿意接受爱和教养的时候,他真的会难免幸福得不知该如何真正把控,才能完全去爱惜这个可爱的孩子。

 

 


对展昭而言,必须完成在教会小孩知识的同时又能全方面照顾好他的任务纵然是一种还较为陌生的启蒙经历,但他却并不以此为艰难,总是利用空闲的时间去思索Peter脸上所表现出的那些快乐、听话、羞涩等心情以外的其他隐藏情绪里情境的意义。一直以来,展昭都坚持认为Peter这样的异国孩子学习汉字的过程就像主动去交好朋友一般,绝不会嫌朋友的数量多。但汉字文化到底博大精深,而他这个年纪不见得能直接体会到吸收才是真正了解,如此与好朋友往来之间方能永远亲密的简单道理。所以,展昭一般对Peter的教学会这样进行:一方面是抛开学习陈规,先打最基础也同样富有生趣的字识讲起,套一句縮影在顺口溜里的俗话来讲就是“跟着感觉走”。




至于另一方面则整理出的那些乍一眼看来,便已经会给小孩儿留下字体构造复杂的印象,且其本身确是意义丰富,解释起来也必将曲折繁复的诸般内容,他会专门记录成册放在一边,留待着看Peter经过一段学习以后是否具备掌握附加汉字的能力,抑或干脆再等些日子,等他多了几个月的人生经验,年事再大点之后才编入教材,为的是想他可以不绕弯路,就此径自迈向更深入的吸收与消化。谁让peter经常一本正经地说他将来长大了要做研习汉字的专家呢?




听了这句话,展昭自后总忍不住想起理想跟现实的冲撞,然后忽然就想笑起来了。他会有这样的反应自然绝非在于认为Peter的宣示有多么的惊世骇俗,而是与此相反,在于每当这个年幼的小孩与他这个“爸比”讨论他的人生目标时,一切的表现竟都显得那么自然。此外展昭也感到了一桩更令人欣慰的事,他认为Peter开始尝试着冲破心理上容易害羞这一难关,所以才能勇敢地告诉爸比:他虽然还需要很多年的历练,但他已经有了目标──而且想把它实现。




Peter之所以会对识汉字这件事逐渐不再那么畏难。是因为展昭总会像说故事一般告诉他,无论字的笔画多少,都像一个个值得认识的朋友一样,内在有着无穷无尽的生命小精灵,一旦求取它们的信任和友谊,它们也会同样告诉他那些奇异世界里怎么说也说不完的传奇。

 

 

再来,展昭永远都记得第一次教peter拿毛笔写字的事情。那一天他还带上了Smith家隔壁邻居的两位孩子,总跟Peter一起玩的小哥哥小姐姐一起来上课。两个大一些的当时也才刚进小学一年级,至于年纪最小的peter则尚读着幼稚园中班。等上课的时候,展昭在他们面前放置了几张水写纸--就是那种蘸水涂写之后,字迹会保留一小段时间,接着就消失了的纸张。




而拿这种纸来打红线九宫格,帮助初学写字的人多多练习又起到一个环保节约的作用,可以反复利用之余不必再糜费纸张。他们所练写的第一个字是音。单单拆开来看,这字只有上下首尾两个部件,可写起来却是点、划、撇、捺笔笔疏密有别,这帮外国的小孩子一开始自然没办法马上掌握就书写顺序了。掌握不了没关系,慢慢来便是。然而这种水写纸实在太好使了,字才写上没多久,有些部分就因为纸质的缘故而很快消失了。




大家眼见着字儿会自己没了,一个一个纷纷找起乐子拍手说展昭原来还会变魔术呢。然而唯独Peter小朋友却当下做出一个叫人意想不到的成熟发言,他说:“爸比,这叫蒸发!对不对?”此言一出,他身边两个大孩子顿时发出哄堂大噱。在他们的笑声中,便连展昭也要笑弯了眉,当他伸手抚摸Peter的脑袋之际,心下却好似感到一种由衷的受宠若惊,因为他意外地从孩子们身上分享到一个特别的童年。 

 

 

 

 

待peter的幼稚园开始放长假了,展昭决定趁此机会回国一趟,无需劳他烦言,peter势必亦如甩不掉的小尾巴似的继续跟着一道走。而且临行前,他就以曾听到展昭无意间提过一两次的一只早先便已过世的叫小熊的猫,双手互相握紧成拳头相当虔诚的地表述:“我可以去看一看小熊么?”




不想也就三十六个小时以后,在他们即将进入中国国境的那段时间里,台风开始肆虐的消息在网络不断被刷新。当展昭从飞机上的移动电视里看到这些新闻时,他任左手伸进衣服口袋便即碰到了一根猫儿项圈,那是已故爱猫小熊生前整日佩戴于颈的标识。有时候,人这个物种很容易遗忘过去,但仅凭这根被随身携带的项圈,小熊生前每一帧鲜活的影像便都可以成为留存在展昭心中最顽强的记忆之一。其实Peter不知道他并非是唯一拥有过小熊的人。




小熊原本最先是住他家附近的一位漂亮阿姨养的猫儿。她出身在喜多郎在沙尘暴中调弦拨音创作出《丝绸之路》的年代,长年吃素,在刚认识她的那一年,展昭真心佩服她能够带领他在城市的任何一个角落毫不费力地找到一家又一家的素食餐厅,以致连小熊也受到影响变成了一只爱吃素的猫。慢慢的,甚至连展昭也误以为自己到了茹素的边际,差一点要把这一年正式标示为“自己的素食元年”。




然而就在他产生无比的兴趣,正努力思考着设计标签外貌的时候,漂亮阿姨却突然做出了一个“惊人”的决定——将小熊转赠给他来照顾。这位阿姨告别于跟展昭认识的第二年的冬末、春季来临之初,谁又何尝愿意看着原本亲近的朋友逐渐远离自己的生活,但天下没有不散的宴席,他开始与小熊相伴的日子毕竟还是接踵而至。




长此以往,他们俩彼此陪伴的日子又转眼过去了将近有十年之久。从小熊也走了的那一刻,展昭便悄然将小熊的项圈收起,以此开始不断地提醒自己绝不可以忘记小熊。大约也正是因为及时接触到了这件珍贵的信物,就在台风波及中国各地的消息传播得如火如荼的当下,展昭却反而不再一味专注新闻里焦灼频传的气氛,一颗心早就已经飞回了小熊在世之时面对台风的那些岁月里。

 

 

 

记得刚读初中的那一年,展昭所在的城市经历过的那一场台风考验数来几乎是他亲眼见过的最大一次。那一天他一人在家,自清晨睁眼醒来以后,时光便仿佛凝滞了一般,根本不知外面那一股狂风袭境的虐力到底持续了多久。其实他当时同样也没认真去思考光景几何,只抱膝靠窗,透过所见的那一扇已被前后追赶不及的雨势弄得渍痕斑驳的窗子发呆地看着外面更为模糊的世界。




因为没有开灯的缘故,整个房间的光线十分的阴暗。不久小熊从他身边醒来,径自看见窗外那番连连暴雨的模样,较于展昭的反应,它竟丝毫不露讶异,便连身影也未曾由于光线的昏淡而所黯然,反而甚至就此立刻窜上了窗台,立起躯体如坐镇似的紧紧凝望着每一颗汇聚近眼的雨滴,眼看挥之不去的雨水迤逦成一条条的白线,以不规则的形态一直在扭曲滑动,小熊的双眼越发地炯炯有神起来。它一面频频回头望一望展昭,一面又再度盯回原处,紧接着将背脊挺得更直了些,抖擞起蓬松的猫毛挡在展昭眼前,犹如转瞬间以自我的精神力量筑建起一道厚厚的城墙。




展昭忽然明白过来,知道小熊之这样做全然是想守护他。然后,小熊在这一段暴雨泛滥的时间里决计往窗前站立,不遑以温声呼唤的方式来做安慰的表现,着实浸润了展昭当时那满腹沉浮于世俗生活里的百态心绪。所以即便小熊已不在展昭身边了,可这些年来,它的项圈和给它供奉在中国某处的灵位却始终让展昭清楚地意识到小熊从未离开过自己。它想要和展昭一起笑着彼此鼓舞:不管遇到甚么事,都要一直笑、一直笑、一直笑下去。




所以可以说,这只猫儿对展昭的性情塑造有深潜的助力。若非亲身感受过,生当今世,展昭大约也不会轻易就相信那般单纯的爱与信赖。

 

 

后来从加州启程的机票因为中国当地天气变幻多端的缘故,只能改签推迟至翌日的下午才得以登机。所幸飞机的整个航行过程包括落地机场以后还要继续办理的各项事宜都比较顺利。




可就在展昭牵着Peter的手准备走进自己那栋久不曾有过人烟居住的老家房子的前一刻,Peter这孩子的心里已经有了对一路上所见过的那些显然惨遭台风破坏而呈现出的破烂遗骸的后果产生出相应的同情。他并非对台风的利害一无所知,所以才深为展昭那一副看似不为所动的冷靜感到由衷不安。但近乎奇迹般的,展昭的家中一切居然当真安然无恙,甚至连露台上的花盆如旧未改,简直是不可思议。




因为放眼周围,有太多邻居家的露台挡板被打碎了,玻璃出现了大把的裂纹,甚至包括公寓楼汽车入口处的大铁门都被强风吹变了形。唯有展昭的家兀自完好无损,peter当下便大叫起来说这绝对是小熊在天堂给予他们的庇护呢!

 

 

展昭听罢便笑了起来,小熊的庇护实则从未远离过半分。当年他初到美国,认床的习惯令他的第一晚在辗转失眠中挨挨难持,于是不禁望一眼街道上临近深秋之际已然走向黄叶败枝情状的行道树陷入恍神之境。




记得他有一位要好的同学在说起自己留学的经历时谈到,自己才刚刚好容易在学校附近找到一个月租便宜的小房间,冬天的便紧接而至,不知为何,那时候自禁地便涌起一种自怜自哀的凄凉之意,仿佛天地茫茫,一身如寄。和人聊天的那一天从早到晚,展昭陪着一起喝了很多种热饮和茶水,双方约好等展昭如果也去了国外,一定不能忘记把亲身的故事分享出来。可真到了展昭脚底踏上异国土地的时候,尽管面对陌生环境的彷徨之情同样也在心里出现了,但他左眼右眼一遍又一遍地转动着看这些从前只在电视里见过的人物、场景,刹那间竟全没有闲情去担心将来要如何快速入乡随俗的问题,而是来到了另一个理想国的梦境中——那是依旧有小熊陪伴的地方。




至于引发出这样想象之中的诸般现实以及虚幻的细节何以能够彼此支援联系,展昭自己也说不清楚。但他又能真正感受到自己之所以轻易拥有了一种可以勇敢负担生命重量的心情,是因为小熊灵魂早就变成了他的守护神,无论在国内如此,在国外亦然。

 

 

 

在未来遇到另一个人的几年以后,展昭为对方创作的舞台剧剧本突发奇想,提议说何不加入让两位主角合出一个作品的情节来升华他们的关系,作品的题目就叫《你走过的路和我走过的路不同》。那个人没有闻言并没有立刻说好还是不好,只是当下伸手将他拥在怀里,在他耳边轻轻却也迅速地说道:“其实,我们俩也可以合写这样一本书,‘你走过的路和我走过的路不同’。然而何曾想,最后结局却是殊途同归。”

 


“你又想到了甚么?”展昭的口角当时当刻细腻地牵动着,他并没有附和任何内容,但眼眸深处泛动的涟漪却显然又表明了他已经洞悉了对方的讳莫如深。

 

 

 

“我想到的很多——可以有很多理由来解释的。”那人像平常一样地顺手在展昭的背脊上使出抚按穴位般的手势,一如替他做颈椎肩膀处的按摩甚么似的,感觉只消经这么摸几把、按几下,酸疼头昏的感觉便任由那双手在转瞬间离去了。于是当展昭慵懒地闭起眼睛了,却又觉得仿佛有轻絮不知何时飘进眼里,便试图要屈指揉一揉的时候,几乎是同时,耳边听到那个声音说道:“举个例子,比如猫啊。”

 

 


认真说来,这好像的确是促成他们之所以能够深入交往的其中一个契机,不过在此之前,必须还得要先说一下他俩相遇之前的那一节情形。

 

 

那时候,展昭从芝加哥返回中国期间逗留了几日。待给小熊扫过墓又收拾起点东西以后,他便又带上Peter乘机去了位于日本本州岛的新潟县。其实日本才是他真正要到达的另一个新国度,不过新潟县并非他最后的目的地,他这次中转前往,纯粹是怀着敬意去上门拜访一位姓上本的日本教授,那也曾是教导过他的恩师之一。而且上本教授已经给展昭找到一份在东京新泽大学任课的工作,当然Peter小朋友无论如何都离不开展昭爸比,经亲爸妈Smith夫妇的认许,Peter或许将出发到东京开始他新的幼稚园生涯。




以上本教授的年岁而言,目下他已是在文化业界呈半隐退的状态,虽还有在当地的某所大学兼职客座教授,可他的正职却是送报员和牛奶配送员!二职轮流进行,每天凌晨三点不到就得出门,风雨无改。连展昭这样年纪的人都不得不佩服他的毅力,上本教授却说他就是喜欢普通人的生活,其实他还出钱出力支持一个和平反战组织,并且做义工长达五六年之久,着实良善人也。




不过就是这样的人,却也曾跟展昭抱怨说他好心捡了一只德国的流浪猫带回日本养,可那猫儿似总对亚洲人有些“种族歧视”的意思,不太理会他不说,甚至少有喵喵叫过,除了吃饭、睡觉两件事外就是晒太阳。于是他以牙还牙,但凡嫌弃了对它时不时便以德语大骂一番,顺势吹嘘一把自己用德语骂人的技巧如火纯清。展昭听了说:“您这样可真不像我看到的其他日本人。”

 

 

但上本回笑道:“既然你都说了我不像其他日本人,可别忘了我是美国出生的哦。”

 

 

不过就是这样的趣人,乍看到展昭带着一个金发碧眼的美国小孩一同上门,居然也有一种受到cultural shock的反应,一时几乎误会起展昭为何如此想不开早早在国外结婚生下孩子,直到展昭哭笑不得地提醒他,自己之前在电话里已经提过的Peter,上本教授这才回过神,端详着朝他行日式鞠躬礼,自我介绍叫Peter Smith,并称展昭是他爸比以后,先是慈爱地将Peter迎进门,待peter背过身去脱换鞋之际,偷偷对展昭说:“除了长得不像你,其他已经接近你七八分了,真不是你的?”

 


展昭只好这样告诉他:“您要实在不信,我也没办法。”

 

 


当他们低声交谈之际,peter已然换好脱鞋径直走进居室然后他的眼睛就亮了起来——顺手抚摸一下一具剑架的边缘,它相当结实,据说是柳桉木的,一个硬邦邦又敦实的承托,上本兴致勃勃地对展昭说过这是他请匠师连夜干出这个架子,稳得很。至于剑本身,却是一把来自中国编号第十六的“阿鼻轮剑”。唐李白的《化城寺大钟铭》云:“赦汤镬于幽途,息剑轮于苦海。”所指的即是此物。




当真好一把宝剑,长约二尺左右、宽并不足二寸,大抵一寸又五分之多,纯制皮革的剑鞘之上镶有金丝缠裹,当央嵌了一列七星阵图似的莹润碎珠玉。这是上本教授在纽约古董展上拍来的好东西,peter自小哪里见过如此古国奇物,禁不住露出一脸艳羡的神色,却不好意思迫不及待拿来仔细看上一看,只能忍耐着故意摆出一种旁观者清的姿势,将脑袋点的像拨浪鼓似的比起手势:“好不错,有那么多爸比说过的架势呢!”

 


但他的眼神却在轻轻地晃,闪烁烁说地明露出一种叫作单纯欣喜的感情。如此的眼神展昭日后也在第一次遇到那个人的时候,在他眼里看见过。当时一开始展昭只觉得好生奇怪,他当真甚么都不得而解,他也仅仅只是抱着替因Peter的犯错来收拾残局的态度,帮忙捡拾落在新干线地面上的物品。可对方却在无意间与他手指相碰之际,极其自然地索性握紧了一下他的手心,然后说:“你很像我认识的一个人。”




本来萍水相逢,展昭哪里会分神多想那到底属不属于一句老实还是不老实的话,但是对方却偏偏十分满意自己说出这样一个包装的恰到好处措辞。他似乎更有意以一句表面上的实话来向展昭的疑惑挑战。其实这个人全然毋须表现出一副像对一个想要搭讪许久的对象表白那样地故作“留意已久”状,因为早在展昭成年以前,他就已经不会被如此老套的影视剧台词而迷惑,大概便连人贩子也没有谁会犯傻到企图使用这般流于过时的骗术却妄想得手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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